贵州安顺屯堡人和他们的地戏,看完每个人都

2023/6/21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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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贵州西部的安顺一带,至今生活着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长衣大袖、乡音不改,曾长期被外界误以为是当地的少数民族,而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有着再清晰不过的认识,哪怕是一名目不识丁的乡下妇人也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你:“我们是屯堡人,大汉族,祖上是朱元璋调北征南的时候来到贵州的。”

在以安顺为中心、方圆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散布着成百上千座屯堡村寨,这些村寨连成一片,大多以军事色彩浓重的“屯”、“堡”、“官”、“哨”等命名。而地戏――因不搭戏台,在平地上演出而得名,就在这些古老的屯堡村寨里流传着。这个地方我每年都跑两三回,在屯堡人聚居的乡镇和村庄时常能见到农村信用社在当地的大幅宣传广告,广告上赫然是某个地戏班的热闹形象。由此可见,地戏已经成为了屯堡文化的代名词。

在七眼桥镇的云秀饭店

安顺市以东约14公里的七眼桥镇曾是当地有名的商屯,至今仍不失繁华,国道与贵昆铁路从小镇穿过,一华里开外就是省会贵阳直达黄果树瀑布的贵黄高速公路。然而,就是在这么一座交通极其便利、终日喧嚣不止的高原小镇上,屯堡的烙印照样随处可见:女人们身穿袖子宽大的宝蓝色长袍、系着黑色的围腰,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插一根簪子并裹着黑色或白色的头帕。

云秀饭店算是镇上条件最好的一家旅馆了,尽管15块钱一天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只沙发和一台电视之外别他物。我每次到安顺都投宿这里,因此与店主人渐渐相熟。56岁的店主庄云秀是个典型的屯堡女人,大手大脚的,走路虎虎生风,说起话来嗓门很大,整天里里外外地招呼客人,忙得不可开交。而她的老伴62岁的方德光总是神情悠闲地坐在那儿抽旱烟。像大多数屯堡老人一样,方德光用的烟杆是一杆有着密密竹节的细长竹管,磨得乌黑发亮,拿在手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温润感觉。跟我闲聊时,他告诉我这支烟杆是祖传的,比他的年纪都大,已经上百年了。听说我要拍摄地戏,方德光无奈地回忆说,年以前,二铺乡(即现在的七眼桥镇)几乎村村寨寨都有地戏班,逢年过节乡上就跳地戏,而现在,想要看地戏就只有到云峰去了。

“云峰八寨”中的雷屯

云峰通常也被称为“云峰八寨”,由云山屯、小山屯、本寨等大小不等、相距不远的八个寨子组成,据说当初是按照《周易》八卦图建造的,被专家公认为“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明初屯堡村落群”。

雷屯是云峰八寨中最大的一座寨子,也是八个寨子中唯一拥有地戏班的。屯堡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本祖谱,43岁的雷成红拿出他家的《雷氏祖谱》给我看,根据祖谱记载雷氏祖籍江西凤翔府打铁街,先祖雷龙为征南大军右副将军、西平侯沐英帐下的将官,奉命在这里驻屯。到雷成红这一代已经是第17代了,掐指算来屯堡确实有年左右的历史。

像这里的普通屯堡人家一样,雷成红的家从外面看活像个石头碉堡,冷冰冰的,房顶上盖着石板,石砌的厚厚的外墙上开着狭小而深邃的猫窗。走进去却别有洞天,小小的三合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门窗上布满了温情脉脉的木雕,与江南水乡人家倒有几分相似。一间小屋里供奉着祖先的牌位和观音菩萨像,贴着“仁义礼智”之类的家训,颇有一种肃穆的氛围。在我参观时,雷成红眼神明亮的老母亲拄着拐杖高声对我说:“我住正房!我儿住厢房!”

雷屯可算是屯堡村寨的代表,石头垒的寨门,石板铺的巷子,早年还有石砌的城墙。寨子比较大,加之巷弄纵横交错,走在里面就如同置身于石头迷宫一样,若不是有雷成红的引路,我说不定走不出来了。寨子中央有一座被人们称为“雷屯大庙”的永丰寺,据说太平天国起义时几乎被夷为平地。我抬步走进去,现存的雷屯大庙虽不复当年的香火缭绕,但依稀可见当时的规模,芳草萋萋的三层大殿分别供奉着三尊互不相干的神像――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和在中国民间被奉为战神的关公。军营出身的屯堡人提倡忠君重义、崇拜沙场英雄,以忠义、勇武著称的关羽在这里被顶礼膜拜不足为奇。

雷成红还特意带我看了寨子里的一口古井,据说当年太平军围攻雷屯时,全寨的用水都倚赖这口井。由于水质变坏,井水现已无法饮用,只能洗菜、洗衣服,井沿上一道道的槽痕至今仍清晰可见。雷成红笑着告诉我说:“这口井总共有42道槽痕,39道明的,3道暗的。”前些年每当在外省打工的年轻人回到雷屯时,老人们便会堵在村口,很认真地盘问这口古井上的槽痕的数目,答对了才算是雷屯人,才能进寨子。后来,大约是因为出去打工的人实在太多,这个规矩也就渐渐无人过问了。

雷屯的地戏班

雷成红说,他不爱喝酒,不爱打麻将,就爱唱戏。虽然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但他年轻的时候记性特别好,看过一遍戏本就能记住,在地里一边干着活,一边就放开嗓子唱起来了,他的叔叔雷羽听到了,就拉他去“跳神”――地戏被屯堡人称为“跳神”。一转眼,雷成红在地戏班已经15年了。雷屯地戏班现有15名演员,大多像雷成红一样在家务农,也有做买卖的或在工地上打工的,平时并没有什么排练,农闲时也只偶尔互相串串门切磋一番,只有到了春节期间才会聚在一起,换上戏装、戴上面具,演一堂戏。地戏就这样在屯堡民间流传了几百年,没有收入、没有经费,戏装是自己找裁缝做的,鞋子是自家婆娘一针一线纳的,而价格不菲的脸子是全寨人凑钱请人雕的。

安顺一带的地戏有多堂,一律是表现南征北战、忠君爱国的武戏。通常一个村寨的戏班子只演一堂戏,雷屯地戏班就只演《四马投唐》。主公李世民、军师徐茂公、兵马大元帅秦叔宝、绿脸的程咬金、黑脸的尉迟敬德、黄脸短胡子的孟海公……一块空地即是舞台,一锣一鼓即是全部伴奏乐器,三五步就算驰骋千里,六七人权作万马千军,上千年前的沙场故事、风云人物就这样粉墨登场。因为个头矮小,雷成红扮演的是脸子有一撮胡子的“小军”,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雷成红向我解释说:“‘小军’相当于现在的邮递员,专门送信、送情报的。”

正所谓“戴上脸子就是神,脱下脸子就是人”,被屯堡人称为“脸子”的面具是地戏中至关重要的道具,甚至被视为神物,平时锁在一个小木箱里由神头悉心保管,演出前要举行严肃的开箱仪式才能取出。演出时,与其他傩戏不同,地戏面具并不是直接戴在脸上,而是先在脸上罩一层黑纱,再将面具戴在额头上,角色因此显得格外高大,也平添了几分威严与神秘。我在给雷屯地戏班拍摄合影照片时,尽管我明知那一张张似乎带着神性的面具背后不过是一个个普通人,但透过取景框,面对十来张静默地注视着这边的面具,心中仍有抑制不住的惶惑,以至于手中的相机都无法端稳。

青葱岁月,渐行渐远

雷屯地戏在七眼桥一带有口皆碑,每年的正月初三一过,雷屯大寨里都会如期响起锣鼓声,云峰八寨的屯堡人也就循声赶来看戏。但不难发现,观众大多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和纯粹凑热闹的小孩,20岁上下的年轻人很少见,他们显然有更多、更时尚的娱乐活动。与此同时,地戏班也在变化。雷成红告诉我,十多年前雷屯地戏班有将近40人,而现在的人数不到当年的一半。前年春节演出时甚至没能凑够人手,只好“把家什亮了一下”就草草收场,去年春节演出,人手是够了,可大概是由于天气太恶劣了,大家的兴致好像都不怎么高。

雷成红感慨地说:“现在大家都忙着搞经济,顾不上‘跳神’了。”他很羡慕天龙屯堡(一个炙手可热的屯堡旅游景点)的地戏班。有别于地戏数百年来业余演出的传统,那里的地戏班已经“职业化”了,每天都要演出,按月领取工资。雷成红表示他也很想“这么搞”,至少应该搞一间展览室,把那些平日里封存着的面具都挂起来,再做一个木架,把刀啊枪啊戟啊都插起来,“要不然外面的人来了感觉这里不像个屯堡,不像能‘跳神’的。”

最近这几年,地戏在外界迅速声名鹊起,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它在屯堡民间的日渐萎缩。安顺市旧州镇的周官屯是闻名遐迩的地戏面具雕刻之乡,现在手艺人们纷纷转而雕刻一些更容易卖出去的家具、摆设等等。

曾几何时,地戏就像暖春的油菜花一样开遍了屯堡的乡间,而现在那怒放的青葱岁月却已渐行渐远。在国道边的天龙屯堡,只要购买打过折后25元一张的门票就可以进入景区,在“演武堂”里观看地戏。这里的地戏是被“简化”了的,也当然无须再挑选黄道吉日,每天要演数场甚至十几场,每场约半个钟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演员们也显然习惯了在各式各样的照相机、摄像机的包围下从容演出。我不敢妄自推断,地戏在这里究竟还有几丝血肉,但可以肯定,倘若有一天地戏只能以这样一种形式存活着,那将是无可奈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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